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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圖片說明】
捷克典型的冷盤晚餐。各式起司、燻肉、怕肉吃太多不得好死的生菜,沒有海硬要學人吃海鮮的魚子三明治。

冰天雪地的夜晚,沒麻辣火鍋可乾就算了,居然要吃透心涼的冷盤,我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到第三十次吃到這種cold dinner時,還是會有種異鄉孤鬼的心寒。

 

 

第一次吃到cold dinner是在幾年前一個飄雪的夜晚。我跟胖馬一整天都在好比關死人的冰櫃裡遊覽布拉格,沿途我不停地用驚嘆號和髒話問候布拉格零下的天氣,根本什麼觀光客的心情都沒有啦,景點我完全不在意,滿心期待的只有參觀各城堡各廣場各小區中間的break,胖馬會領我去咖啡廳喝一杯熱茶。

令我歸心似箭管他媽的布拉格有什麼絕世美景的是,胖馬媽媽中途打來的電話。媽媽說已經準備好big dinner囉,他們會等我們回家吃飯。

必~~~~個 dinner耶!!!!媽媽這通電話,有如快凍死的賣火柴小姑娘,在冬夜中劃下的最後一根火柴,在微弱的火苗裡,看到媽媽慈祥的臉,還有豐盛的大餐。

好像人在臨終前,如果有什麼事沒做完,什麼人沒見到,什麼東西沒吃到,就好像可以拖得久一點兒。我用殘喘的一口氣光速趕回家,火車上在心裡反覆又反覆地吟唱著:「梅花梅花滿天下,越冷它越開花,梅花堅忍象徵我.....」,覺得自己簡直是棒透了,在這樣嚴寒的氣候裡,除了不小心罵出幾句髒話,稍稍有損梅花我高雅的氣質外,我竟然真的完成了一整天的布拉格太平間之旅。我弟向來說我很難伺候,雖然鼻頭毛孔粗大,但還是堅持要像大小姐一樣細皮嫩肉,冷不得熱不得苦不得,但看看我今天的壯舉,簡直可以頒給我三朵梅花鑲在肩上,哼哼哼。

停好車,我三步併兩步跳進家門,暖氣迎面而來,走在迴廊裡,就聽見壁爐裡,柴火燒得嗶茲嗶茲。大圓桌上擺滿了食物,餐具也布置妥了,酒也斟好了,胖馬幫我脫掛大衣的時候,我凍僵的臉露出笑容。但一大桌歌酒昇平的氣氛,我就是覺得哪裡怪怪的.......食物很美,紅的、黃的、綠的、白的、褐色的、亮橘的;空氣中有起司的奶香,燻肉的碳香,和紅酒醒過了的醇香;黃椒甜、魚子鮮、紅酒甘,味道都很好。色香味通通有哇~~

那為什麼我的潛意識有崩潰的感覺......??色香味色香味,對啊,色香味......咦,等等,靠北了,我的溫度呢??我食物的溫度呢??我的熱騰騰的湯、熱騰騰的烤鴨、熱騰騰的奶油拌馬鈴薯呢?

望著一大桌不會冒煙毫無熱氣、只有沈沈死氣的食物,我和我的潛意識徹底崩潰了。在冷了一整天之後,想吃個熱食的心願,很奢侈嗎?很不應該嗎?你說文化可能不同,但賣火柴的小女孩(說她是歪國人,應該沒有人反對吼),她最後在火光裡看到的大餐,也不是生牛肉三明治、魚子握壽司,和放了很多雞絲的涼麵啊。

就像是駱駝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死,企鵝也有被最後一個冰塊凍死的可能,我這朵梅花,在那晚cold dinner初體驗裡,凋萎了。整場晚餐,我都像是在吃樹皮嚼橡膠,了無生趣,有點兒像用葉克膜(=冷食物)維持我基本的生命狀態這樣。

因為梅花凋萎了,我的內建歌曲切換成「沒有國哪裡會有家,是千古流傳的話,多少歷史的教訓證明,失去國家多可怕......」

 

失去國家真的很可怕,自從cold dinner超心寒初體驗後,我從來沒在媽媽家吃過任何、任何一次食物溫度超過攝氏二十的晚餐,最燙口的我猜是冷麵包,大概就是室溫二十五度吧,更不用提從冰箱裡拿出來的彩椒醃肉或白酒了。

真是見到鬼了我。

雖然人說夜路走多,難免碰到鬼,但是我自己有感而發覺得,如果一直都走夜路,就會碰到很多次鬼,那鬼碰多,難免就會愛到其中一個帥哥鬼吧。

我真是不敢相信自己,在吃了兩三年的冷晚餐之後,居然在這次離捷前夕,開始默默地癢癢地想念起冷晚餐了?!我有那麼卑劣嗎?居然可以為了別人家屋簷下的食物,低頭扭曲自己的人性?

這兩天我來回焦慮踱步,內心恐慌地想著回台灣吃不到起司怎麼辦?回台灣吃不到燻肉怎麼辦?回台灣被媽媽發現很愛喝酒怎麼辦?

昨天終於鳥為食亡,決定就算背負著無恥漢奸的罪名,也要找胖馬把所有的材料買齊,自己來做齒頰留香的cold dinner。cold dinner 真的很好吃,而多年後,我才能體會出,它的好吃竟無關於溫度。我原先堅持什麼熱氣不熱氣的,好像都不那麼重要了,換個角度,換個溫度,人生就可以嘗到別種美妙的滋味。

昨夜,起司絕配著紅酒,奶油絕配著冷麵包,魚子絕配著檸檬、影片絕配著沙發,我不甘心地絕配著胖馬,我們互相倚靠著,溫暖從心裡來。

習慣是需要時間的,學習是需要時間的,我想,包容和接納,也是需要時間的。(笑)

 

我的內建音樂,輕輕地響起歌頌冷晚餐的愛國歌曲:

沒有國哪裡會有家,是萬世不變的話,

當你踏上別人的土地,才知道有奶就是媽

(為了押韻,把娘改成媽,我真的是文青)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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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珠珠麗亞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6) 人氣()